【转】穿山甲——鲮鱼何所？

老兵

《魏书：佑传》中有这么一段故事：公元465年，兖州（今山东兖州）一官吏获得一只异兽，于是献给京城，但百官都认不出这是何方神圣。北魏皇帝文成帝于是下诏询问博学的高佑，高佑说:“这种东西是敌国都城一带的三吴（长江下游一带）所出，它的名字叫鲮鲤（lín lǐ），其他地方都没有，今天我们得到它，这不预示着吴楚之地，要归我大魏吗?”

图1 马来穿山甲来源：吴诗宝 摄佑口中的兴国吉祥物鲮鲤不是别的，就是大家所熟知的穿山甲。一种哺乳纲动物，为什么名字听起来像鲤鱼？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鳞一鲮鲤》中说道：「其形肖鲤，穴陵而居，故曰鲮鲤，而俗称为穿山甲」，是为“会打洞的鲤鱼”。在马来西亚语中，穿山甲则叫“penggulin”，意思是“卷起之物”（如图2），后来演变成穿山甲的英文pangolin。看来，穿山甲身披鳞甲、会打洞、会卷曲的特性已给世界各地的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图2 “卷起之物”穿山甲来源：wildafricaconservationfund.org分类穿山甲并不只是指一个物种，而是穿山甲科（Manidae）动物的统称。穿山甲科是哺乳纲鳞甲目（Pholidota）下仅有的1科，其下有3个属：穿山甲属（Manis）;树穿山甲属（Phataginus）;地穿山甲属（Smutsia）。大小从30到140cm不等。穿山甲属（Manis）包括生活在亚洲的4个种：中华穿山甲Manis pentadactyla（橙色）马来穿山甲Manis javanica（青色）印度穿山甲Manis crassicaudata（紫色）菲律宾穿山甲Manis culionensis（红色）树穿山甲属Phataginus包括生活在非洲的2个物种：树穿山甲Phataginus tricuspis（绿色）长尾穿山甲Phataginus tetradactyla（粉红色）地穿山甲属Smutsia包括生活在非洲的2个种：大穿山甲Smutsia gigantea（深绿斜杠）开普穿山甲Smutsia temminckii（深蓝）。

8种穿山甲的全球分布来源：**-pagolin有趣的是，穿山甲以前因为外形相似的缘故，被归类为异关节/贫齿总目（Xenarthra，包括普通的食蚁兽、树懒和犰狳等）。然而，最新的遗传证据（线粒体DNA、核DNA与蛋白质特征）表明，它们最接近的亲缘物种却是食肉目动物（猫、犬等），现在鳞甲目已与食肉目动物一起被归为猛兽类（ferae）分支。穿山甲属（Manis）中华穿山甲（Manis pentadactyla）的栖息地以华南地区为主，自然是最为国人所熟知的穿山甲，《葫芦娃》中深入人心的穿山甲形象（如图3）便是来自中华穿山甲，佑口中来自长江中下游的鲮鲤很大可能也是中华穿山甲了。一只成熟的中华穿山甲（如图4）一般体长约35-58cm，尾长约20-40cm。身上排列着15-18排重叠的瓦状角质鳞片，看上去确实与鱼鳞有几分相似，鳞片之中还伴随着毛发。它们是隐秘的夜间生物，因此视觉较差嗅觉灵敏，移动较缓慢，以非攻击性行为而闻名。它们的食谱狭窄且专一，主要吃白蚁和蚂蚁，每天可以消耗约140到400g。一般用发达的前爪挖蚁巢和白蚁丘，用长而粘的舌头取出猎物，舌头并不附着在舌骨上，其极长的舌头可以一直穿过咽部通到胸腔中。雌性中华穿山甲通常在每年秋季至次年春季产仔，每次只生1个后代。小穿山甲（如图5）的鳞片是柔软的，虽然幼仔出生后即可独立行走，但它们一般都趴在母亲尾背基部与母兽一起活动。如果母兽感到受到威胁，她立刻用身体将幼仔紧紧卷在怀中。穿山甲往往是在洞穴内独居的，只有在交配时才会见面，但偶尔雄性穿山甲也会与雌性和幼崽短暂共同生活在一个洞穴。

图3 《葫芦娃》中的穿山甲

图4 中华穿山甲来源：IUCN

图5 两周龄中华穿山甲来源：Suzi Eszterhas马来穿山甲（Manis javanica）广泛分布在东南亚（如图6），包括泰国、印度尼西亚、越南、老挝、柬埔寨、菲律宾、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等地，在中国云南的少部分地区也有分布。40-65厘米，尾长35-56厘米，体重最大可达10公斤。雄性比雌性大，与中华穿山甲和印度穿山甲相比，更多时间在树上活动。马来穿山甲一年四季均可繁殖，通常每年产1胎，每胎1仔，怀孕期为6个月，哺乳期约为4个月。2010年6月，在华南师范大学建立了穿山甲人工救助与保育育种研究基地（Pangolin Research Base for Artificial Rescue and Conservation Breeding of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PRB-SCNU），开展穿山甲的圈养保育研究。至今，共有34只马来穿山甲和1头中华穿山甲幼崽出生。

图6 马来穿山甲来源：Dan Challender印度穿山甲（Manis crassicaudata）也被称为厚尾穿山甲（如图7）。发现于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和不丹的平原和丘陵地区。顾名思义，印度穿山甲有着更为厚实的尾巴，有着更大的褐色鳞片，身形也比其他穿山甲属动物更大，头身长 84122 cm ，尾巴长 3347 cm。而菲律宾穿山甲（Manis culionensis）仅生活在菲律宾巴拉望省（如图8）。与马来穿山甲关系密切，但体尾比、鳞片和头部都较小。

图7 印度穿山甲来源：Ansar Khan / Life Line for Nature Society

图8 菲律宾穿山甲来源：**-Shukran888树穿山甲属（Phataginus）生活在西非的树穿山甲属的一大特征是有着细长的尾巴，喜树栖。树穿山甲（Phataginus tricuspis）又称白腹穿山甲（如图9），是西非森林中最常见的穿山甲。树穿山甲是半树栖的，有着细长的尾巴，在保持平衡和爬树等方面发挥作用。长尾穿山甲(Phataginus tetradactyla)也叫黑腹穿山甲（如图10），可以说是最具特色，独树一帜的穿山甲。它有着黑色的皮毛。其标志性的长尾巴长约60-70cm（差不多一个路障那么高），但同时它又是现存八种穿山甲中最小的一种。长尾穿山甲鳞片呈深棕色，尾部尖端裸露且包含一个感觉垫，以寻找和抓住树枝。不仅如此，长尾穿山甲还是唯一一种白天活动的穿山甲，可以说是穿山甲科的“猫头鹰”，这可能是为了避免与其姊妹树穿山甲竞争食物。

图9 树穿山甲来源:National Botanic Garden of Belgium

图10 长尾穿山甲来源：Rod Cassidy/ Sangha Lodge地穿山甲属（Smutsia）开普穿山甲(Smutsia temminckii)也叫地穿山甲（如图11），有着大而光滑的鳞片，分布在东非及南非，它们比起其他穿山甲要面临更为干旱的环境。但即便如此，地穿山甲在食物方面出奇地挑剔。Darren W. Pieterse等人观察到某些地穿山甲在暴露了整个白蚁穴的情况下，居然选择无视眼前的饕餮盛宴，而是继续寻找他们心仪的白蚁品种（仅Trinervitermes trinervoides一种）。大穿山甲(Smutsia gigantea)分布范围沿着赤道从西非延伸到乌干达（如图12），顾名思义是最大的穿山甲物种。大穿山甲的鳞片呈棕色到红棕色，在外形方面它们好似亲戚开普穿山甲的加大版。有趣的一点是，大穿山甲还有睫毛。

图11 开普穿山甲来源：Darren Pietersen/African Pangolin Working Group

图12 大穿山甲标本来源：John Cumming危机屈原《天问》里天文地理无所不问：“鲮鱼何所，堆焉处？”意思是“奇形鲮鱼生于何方？怪鸟魁堆长在哪里？”汉代的王逸注释说这个鲮鱼就是鲮鲤。根据前文分析，以鲮鲤为代表的穿山甲分布在亚洲和非洲的广阔地区，但在未来，还能有穿山甲的容身之处吗？穿山甲是目前已知全世界被走私贩卖最严重的哺乳动物，过去十年里，据估计有超过100万穿山甲被捕杀。随着亚洲4种穿山甲种群数量急剧下降，走私贸易商家已将目标转移至非洲，以满足庞大的市场需求。

2016年8月，印度尼西亚当局查获的穿山甲来源：Paul Hilton穿山甲在非洲、亚洲的许多地方都被猎杀和食用，是最受欢迎的野生动物肉之一。不同地区的一些医生都将穿山甲作为传统医学的药材来源。通过对加纳的48名传统治疗师的半结构式访谈，研究者们发现穿山甲有13个身体部位被用来治疗各种疾病。穿山甲的鳞片和骨骼是最常见的“药用”部位，在传统治疗方法中具有最高的“文化价值”，主要用于精神保护（spiritual protection）、风湿病治疗、痉挛治疗甚至宗教财政仪式。在我国，许多传统医药古籍如《本草纲目》、《药性论》等都有穿山甲粉治疮、通乳、通经的记载，造成了民间对穿山甲鳞片功效的迷信。再加上各地森林的砍伐，穿山甲的生存状况更是愈加严峻。

2015年11月，江门海关查获被剥去鳞片的穿山甲来源：东方IC过去几十年，中华穿山甲的种群数量已下降90%。中华穿山甲及马来穿山甲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IUCN）红色名录中被列为“极危”；印度穿山甲和菲律宾穿山甲为“濒危”；4种非洲穿山甲均为“易危”，意味着全部8种穿山甲均面临生存甚至绝种威胁。穿山甲鳞片的成分为角蛋白（karetin），与指甲、头发的成分是一样的，靠摄入穿山甲粉治病养生，和佑的“吴楚之地归我大魏”一样，只是一厢情愿的经验式推理（60年后北魏便分裂了）。角蛋白对消化酸有高抵抗力，摄入可能会带来肠道疾病，严重的如雷彭泽尔综合征（Rapunzel syndrome）；且随意处理的野味也可能含有许多有害微生物和寄生虫，食用其肉可能使人感染寄生虫病或其他疾病。我们不能只喊“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口号，而要用更广泛深入的科普教育填补大众认知的空缺，否则“鲮鱼何所？”或将真正成为绝唱。主要参考文献：1. Zhang, F., Yu, J., Wu, S., Li, S., Zou, C., Wang, Q., & Sun, R. (2017). Keeping and breeding the rescued Sunda pangolins (Manis javanica) in captivity. Zoo Biology, 36(6), 387396.2. Zhang, F., Wu, S., Zou C., Wang Q., Li S., Sun, R. (2016). A note on captive breeding and reproductive parameters of the Chinese pangolin, Manis pentadactyla Linnaeus, 1758. ZooKeys, 618:129-144.3. Zhang, F., Wu, S., Yang, L., Zhang, L., Sun, R., Li, S. (2015). Reproductive parameters of the Sunda pangolin, Manis javanica. Folia Zoologica, 64(2):129-135.撰稿：蔡德指导教师：张富华 吴诗宝 李韶山微信版面设计：宫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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