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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3 20: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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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的桑梓在中国,上古《诗经》里有“山有嘉卉,侯栗侯梅”之句。古琴曲《梅花三弄》,以梅喻士。唐张九龄在大瘐岭拓梅,延植“梅关古道”。林和靖终生结庐居,植梅为妻,蓄鹤作子,留下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千古绝唱。
在古典文学的大观园里,梅是与寂寞结伴而行的,古人咏梅花的“艳”,总会透露一片冷意。咏梅枝的“硬”,更要刻画几番瘦趣。 咏梅树的“傲”,又在渲染百种孤僻。于是有了“玉雪为骨冰为魂”,“枯健犹如贾岛诗”等诗句,活脱脱飘逸出冰雪世界里一个踽踽独步的寂寞灵魂来。
中国的文人对梅花一直是情有独钟,历代墨客中以梅作画的也是不计其数。宋代画梅大家杨无咎留有《雪梅图》,布局清新自然,笔致隽秀,尽显疏落清远之气。元代王冕,自号梅花屋主,变宋人稀疏冷猗之习,繁花密蕊,却疏密有绪,存世名作《南枝春早图》,烂漫至极。清代“扬州八怪”之金农,嗜奇好古,尤擅墨梅,声望极高。其友汪士慎,一目失明,画上所留的闲章是“尚余一目看梅花”,足见也是爱梅之人。
我的一位堂哥是数学老师,读师范时兼修过美术。年幼的我时常趴在他的书案前观摩作画,也曾帮他洗过诸多颜料盘和画笔。堂哥擅国画,花鸟鱼虫皆他所好。牡丹、紫藤、白玉兰、梅花,很多我没见过的花都是通过堂哥的画来初识。堂哥为人,率性刻薄,对我,却是例外。他曾送过我一幅梅花图,画上写着“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峭”之句。当年的我不解其意,亦不敢多问,这幅画一直在我父亲的书柜里躺着。我的堂哥至今仍在乡下的中学当老师,经常醉酒,现在的他应该不再画梅了。
我见过很多梅花图,却一直没见过梅,对年少的我来说,梅花只是一个遥远的向往。94年春节,我回福州过年。一日傍晚,姐姐忽然说要带我去见一个朋友。当时的农大还没有映辉楼,那片山脚下是一个小花园。姐姐拉着我往花圃里窜,然后指着一棵小灌木对我说:这是梅树,可是花还没开呢。我细细看了一回,零零星星几个花骨朵,无精打采地挂在树枝上。这真的是梅?春假很快就结束了,没能等到那棵梅树开花,我又重新回到了上海。后来,听说那片小花园变成了映辉楼。再后来,我的姐姐也出国了。
95年春,我终于有了一次前往南京梅花山赏梅的机会。花即谢,人如海,颇为失望。又一年,我独自前往西子湖畔的孤山,徘徊在放鹤亭边的梅林,看着那星星点点的梅花,清幽到了极点。天仿佛要下雪,杭州的早春,气温真是低。多年后忆起,心里仍然胆怯着那一片江南的春寒。
这几年,福州的园林引种了很多梅树,只要出门,处处可见梅的影子。不知道,现代的人面对梅花会不会有寂寞的感觉,我是断然没有的。梅花的韵致,不过是在自己的想象中罢了。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修得到梅花”?谈梅花,难免显得矫情。不过,每年寒冬,我仍然想一个人到郊外,安安静静地看一回梅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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