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淦:走近鸟的家，探索鸟巢的奥秘（下）

福建观鸟会

图文 |黄淦
（接上篇：走近鸟的家，探索鸟巢的奥秘（上））
不妨再来考察下水边的鸭子。多数野鸭都是候鸟，它们的巢都很简陋。就是用腹部在水边草丛里压出一个小窝，产下7、8个鸟蛋。可是鸳鸯却与众不同地将巢筑在树洞里。适合鸳鸯筑巢的树洞难以找到先不说，到时候，小鸳鸯还要冒着危险从10米高的树洞往下跳！这么不容易又何苦呢？我分析：显然在地面筑巢，也是有大风险的。特别是在南方。那里鼬獾、黄鼬、松鼠、乌鸦、蓝鹊个个都是偷蛋高手。所以多数野鸭要迁徙到北方繁殖。但是一路迁徙也是艰苦和充满危险的。而主要在南方森林覆盖的山溪生活的鸳鸯在繁殖期为了躲避地面上太多的敌害，就采取与其它野鸭不同的策略：它们因地制宜地选择在树洞筑巢。

因为南宋以前福建江西等南方山区多未开发，还是原始森林密布。鸳鸯有时间有条件在森林里寻找到安全隐蔽的树洞，并筑巢。这样还可避免迁徙的劳累和不安全。可是近几百年来，南方森林破坏厉害，鸳鸯才不得不变为候鸟，来到森林仍然密布的东北地区找树洞繁殖。但是近几十年来，东北的大森林也惨遭严重砍伐，特别是98年大兴安岭的大火，让东北森林损失惨重。而我们福建近年天然森林在某些地区却有所恢复。所以近年福建闽西北又经常发现不去东北而留在本地繁殖的鸳鸯。再来看：乌鸦和喜鹊同是鸦科留鸟，喜鹊筑有复杂舒适又牢固的球状巢。乌鸦被认为比喜鹊更聪明，却筑就较简陋的盆状巢。这又是为什么？通过现场进一步考察我们发现：喜鹊巢比较分散、孤单，它们自然需要更精致、更牢固的巢以有效保护自己的后代；而乌鸦却多是集群营巢，它们策略是依靠鸦群集体的力量来保护它们的巢，因此就没有必要花太多精力把巢筑的象保险箱那样牢固又安全。以下观察到的实例：在2010年初夏，一对喜鹊在北峰某村边大树上正加固它们的多年老巢，准备在这里繁殖。这时天边出现两个黑点，那两黑点迅速变大，原来是它们的老冤家燕隼又迁徙回来了。喜鹊自知不是燕隼的对手，赶紧逃之夭夭，燕隼轻松霸占了喜鹊巢。这果然是现代版鹊巢鸠占。可是燕隼跟乌鸦斗，就占不了便宜。2009年在闽侯大湖山上，我曾见过一对燕隼攻击2只体型比它们大得多白颈鸦，起初那对白颈鸦被身手灵活的燕隼打的落荒而逃。可是只约3分钟后它们竟招来20几只白颈鸦一起朝燕隼猛扑而来，这回燕隼招架不住了，只好狼狈逃窜。

燕隼多数鸟的巢都是比较分散、隐蔽的，这样才不易被天敌发现，同时也能避免食物竞争，好处很明显。可是为什么也有不少鸟类却是集群营巢呢？而且那些群巢处还都比较热闹。比如常见的白鹭、池鹭、夜鹭集群在水边树林里筑巢；那里整天喧闹不止，似乎它们并不太怕天敌的骚扰。还有许多无人海岛上也有大片的海鸥、燕鸥巢。一些野兽难以到达的悬崖上有密密的毛脚燕、金丝燕巢等等。通过仔细观察，我们发现这些集体营巢者，它们的巢地与觅食地距离都较远，生境也十分不同。比如白鹭集群筑巢在树林，觅食却在湿地。这样集群营巢显然不会因为食物而引起竞争。海鸥们也类似：集群营巢在海岛，而各自觅食在茫茫大海，巢地并不是它们的觅食地，所以也不会有食物竞争。

白鹭飞至于天敌，它们的集群巢虽然容易被天敌发现，却也可以发挥集群防御体系的优势，团结起来，对天敌群起而攻之，共同驱赶，这样比单独隐蔽的策略可能还更加安全。实例可参考前面白颈鸦斗燕隼的例子。虽然说，营造鸟巢或者蚁巢、蜂巢基本上是不用学习的本能行为，但其实每种鸟是否把鸟巢建造的精致、结实，还是牵涉到许多因素，通过前面的论述，总结出比较重要的可能是以下3条：这种鸟是否有能力建造精致巢？（这鸟是否聪明灵巧？）这种鸟是否有时间建造精致巢？（这鸟是候鸟还是留鸟？）这种鸟是否有必要建造精致巢？（如有必要，筑巢本能可以进化）

鸟儿筑巢，栗耳凤鹛

长尾阔嘴鸟正衔草筑巢根据多年观察，鸟类筑巢繁殖期，也是它们生命中最为脆弱的时期，经常会发生巢毁鸟亡事件。不断上演着一场场悲剧。不妨对此进行考察与思考。 镜头1：2004年4月阴雨绵绵的日子，我在福师大长安山树林边缘的松树上发现一个白腰文鸟的球巢，里面有四个花生米大小的白蛋。大约一周后，4只雏鸟顺利破壳了。可是好景不长，又隔3天，我再去观察时，只见那个鸟巢被抛弃在树下，里面的雏鸟也不见了。在那个树杈上出现一个用树枝搭成极简陋碟状的珠颈斑鸠巢。从树下透过稀疏的筑巢树枝，可清楚看到巢里的两个约20毫米长的白蛋。显然是急于找巢址筑巢下蛋的斑鸠，破坏了文鸟巢。是否文鸟的雏鸟也被斑鸠吞食，就不得而知了。可是斑鸠也没有好结果，2天后雨过天晴，那巢边小路常有人走动，斑鸠孵卵就不得安宁，最后竟放弃了那个鸟巢。这个春天这2种鸟都没繁殖成功。 镜头2：2015年3月，一对黄嘴栗啄木在森公一棵枯树上啄了个洞巢。大约一个月后，雏鸟出世了。亲鸟在巢区进进出出忙喂雏，给那些鸟类拍摄者提供许多精彩瞬间，却也惊动了一只急于找地方筑巢下蛋的东方角枭。它凶狠地赶走黄嘴栗啄木鸟，把洞巢占为己有。虽然我们对啄木鸟巢被毁感到惋惜，但是东方角鸮更珍稀，而且它每天会定时来到洞口卖萌，让那些拍鸟人收获许多精彩瞬间。可是约10天后，东方角鸮不再来到洞口亮相卖萌，我们以为是拍友们对它骚扰太多，迫使它弃巢而去。可是大约又过了20天，却意外发现，东方角枭的雏鸟也出洞了，那形象可是萌呆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失望有惊喜，情节跌宕起伏，让大家过足了观鸟拍鸟瘾。




以上图是黄嘴栗啄木和它的巢，以及后来此巢被东方角鸮强占并扩张。 镜头3：2009年、2010年、2011年连续3年，我都在新洲草坪菜地发现小云雀的巢，可是每一次都因为农民在那里锄地干农活，鸟巢被破坏，繁殖失败。 镜头4：2002年4月，在城门中学旧宿舍楼屋缘的铁皮排水管里传来山雀雏鸟叫声，让我发现一个大山雀巢，10天后雏鸟出巢了。不幸的是那天正好有人提把气枪来打鸟，一下就击落3只幼鸟，而且也把为引开猎人，而假装受伤的两只亲鸟击毙。最后一只雏鸟虽然躲过猎人，它一整天都在旁边的龙眼树上叫唤着要妈妈，可是它永远看不到妈妈了。其实没有亲鸟照顾，它也活不过那个晚上。

有时候，我在想：鸟类要搭建一个既漂亮又耐用的巢，其实也不容易。比如啄木鸟要凿一个特别结实耐用而且形状符合要求的树洞巢就很不容易，要花很多时间。所以特别坚固安全的鸟巢，甚至筑巢材料应该都是一种重要资源。从生物经济学观点看：既然是资源，就有可能发生各种竞争甚至各种强取豪夺的事件。比如繁殖时间紧迫的候鸟，或者一贯展现强权的猛禽就会抢夺别人的鸟巢或筑巢材料。如上述角鸮强占啄木鸟好不容易凿成的洞巢；斑鸠强占文鸟的巢；还有叶洋村的燕隼强占了喜鹊巢；还见有报道麻雀强占了山雀的洞巢，以及海鸟们互相盗窃邻居的巢材等等。更有甚者象杜鹃之类的寄生鸟，直接把最宝贵的蛋放在别人巢中。孵卵、育雏等一系列繁重工作都让别人代劳。在我们人类看来，杜鹃的行为对自己的后代应该是非常危险的也是十分残忍无情的行为。可是风险虽高，利益却也特别大。它们因此省去筑巢、孵卵、育雏等一系列非常辛苦的工作。也许上苍早就为它们设计好这种大胆经济的繁殖策略。使它们能够屡屡得手，生生不息繁衍发展下去。而且从大的方面来看杜鹃的寄生现象，对大自然、森林生态系统也可能是积极意义大于消极意义：杜鹃是一种大型食虫鸟，喜食大型毛毛虫。而有些北方针叶林里的大毛毛虫，象柳莺之类的小鸟是吃不动的，它们必须由杜鹃来治理。杜鹃将后代让别人代养育，使得它们能够轻装上阵，深入北方森林捕虫，为森林除虫立下汗马功劳。

小结一下：繁殖后代显然是鸟类和其它动物一生最重要的大事。在这方面各种鸟类根据自身特点展示各自极不相同策略：有从不造巢的夜鹰，直接下蛋于地面；有筑碗状巢的画眉、绣眼、领雀嘴鹎；有筑精致球巢的文鸟和喜鹊；有筑巢树洞的啄木鸟、山雀；有别出心裁缝叶为巢的缝叶莺；还有抢夺别的鸟巢为己有的燕隼、麻雀、猫头鹰；还有将卵寄生于别鸟巢中的杜鹃鸟。

鹦鹉探头巢外它们的策略千差万别，但都符合各自的鸟情，也是最符合经济、实用的原则：没有时间或没有能力者巢就简陋些。有时间、有能力的就精致牢固些。弱小者巢就隐蔽些。集群营巢者，就实行集体防御策略。强势者就强占别人巢。刁钻狡猾的就采取寄生方式。因此看来大自然中的生物其实也是只讲经济利益不讲道德。不过各种鸟类，以及各种动物的行为综合起来却总能正好维持生态平衡。也可以说这些行为多半还是属于正能量。我很喜欢动物特别是鸟类，就像喜欢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尽管小孩多半会有些自私自利的表现，以自己为中心很少替别人着想，我们还是很爱他们。对于动物我也持类似观点。动物中间的穷凶极恶者、坑蒙拐骗者实在也不少。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也绝不是公平正义、仁义道德，而是唯利是图、弱肉强食。比如杜鹃的寄生行为、猛禽的捕食行为。但是我仍然赞美猛禽矫健勇猛，赞美杜鹃的机智乖巧。就像赞美鸣禽的活泼美丽一样。感谢阅读作者介绍黄淦：教师，资深观鸟人，观鸟会资深会员。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系统地观鸟算起，黄淦走遍了国内大部分的自然保护区，记录鸟类800多种，超过我国鸟种的三分之二，其中我省鸟类400余种，超过我省鸟种的五分之四。仅在福州，他就有400多条观鸟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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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白菜

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珠颈斑鸠也有这霸道的一面啊！精彩好看有收获！